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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学思历程(二)

作者:劳思光 时间:2020-06-11 点击数: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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劳思光先生
   劳思光(1927—2012),台湾“中研院”院士,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荣休教授。曾任香港中文大学研究院哲学部主任,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高级研究员,美国哈佛大学及普林斯顿大学访问学人,台湾清华大学、台湾政治大学和东吴大学客座教

我六九、七零年在哈佛,七五年又到普林斯顿,两度接触美国思想界的情况,感觉到除了传统文化的问题,现代文化的问题之外,也就是现代化,我们怎么学习现代化的问题,另外还有启明运动以来,它的内部有什么问题,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注意所谓critical theory,也使我感觉到,之前整个的工作都应该指向一个总的目标,就是文化哲学的改造,怎样了解文化,对文化提什么主张,怎么解释讲文化问题时所遇到的困难。

早期我可以说只是在探索这个问题,加强自己的装备,先要了解自己的哲学传统,同时想了解现代文化的传统,是准备的阶段,工作开始我就先作中国哲学的清理,当然在这之前我还作些知识论的,然后清理中国哲学,这用很长的时间。然后我把重点摆在解析哲学上面,摆在意义论上面,希望走向一个严格哲学的建构,能够建构一个严格的理论。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发现代表理性主义的传统本身受到质疑了,已经动摇。


为了这些问题,我重新做一套工作,再往前走一步,所以大概八零年以后我就集中在文化哲学改造的问题,如何重新建立文化哲学。所以如果要讲我晚期的工作或兴趣所在,从前解析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的装备,用来建立一个新的文化哲学,当然我希望最后会有一个纯理论性的代表作。另外一个是处理具体文化问题,解答具体文化上的争论,清理争论的这种著作,关于面对具体文化问题所提出的特殊论点,一些方法论上的规则,方法论上的划分。纯粹建构性的东西我现在基本上只有很少的稿子,只能说基本的观念是有了,如果真正建构出来,那么我的哲学工作大概就有个交待了。


说到这里,我想对我自己做个批评。我觉得我基本治学的态度比较正常,理论一定要准确、严格,理据本身不能马马虎虎,不能为了凑一个结论另外随便去找证据,应该把结论真正摆在证据后面。我如果要提一个理论的话,一定要追问清楚,这么讲够不够准确,够不够清楚,如果不准确不清楚又该怎样修改,我会往这方向想,我不会说模糊不清的大话让你慢慢去想,我觉得我们做学问求知不应该是这个态度,求知识当然要明白,做学问就是要把东西弄清楚,不能说是比较难懂比较湖涂就更好,不应该是这个态度。



要我自己回头来检讨的话,往正面来说,我的视域一直没有封闭,是一种开放性的思维,这视域就是Gadamerhorizon,当然Gadamer的诠释学上他提出凡是有一个position就有一个horizon,你存在的话总站在一个地方,position定了你的horizon也就定了,看见多少看不见多少,但是Gadamer的理论有进一步的重点是说the fusion of horizon,我们知道在每个position上视域都有一定的限制,因此就有个相对性,我们就不可能宣称有一个绝对,可是这并不表示你永远止于这,你也可以转换position,进入其它的horizon,最后Gadamer认为horizon可以融合,就会有更高的理论效力的视域。若就这个意思来讲,我治学的过程和我基本心态是开放思维的心态,有些人觉得放弃一个perspective是很痛苦的,因为他作惯了,一切通过这个看,说起来觉得很快乐很得意,一旦换了个perspective,就觉得处处不对,觉得很辛苦,我都没有感觉到这些辛苦。


从这再推一步,我自己觉得我得到的东西其实很有限,不过自己有一个自觉足以自愉的地方,我的哲学生命是没有停顿的,换句话说我的horizon没有封闭,同时我哲学思维的动力没有停下来,我的哲学生命是没有停止的,就过程来说我穿过这层看见这么些问题做这么些工作,这些工作回去也并没有完全作成,但是我还可以继续往前走,一直到现在我自己作哲学思考,我并不觉得必须要停下来。


自己批评的话,我面对的问题确实是很大的问题,是全面性的问题,如果用Habermas晚年的理论来看,他再三地说哲学的理论不能够给哲学那么重的负担,就Kant给哲学的任务太大了,太重了,他就说哲学不应该是可以裁决一切东西的,它可以来说这些科学研究有什么意义,这些意义应该怎么发展,不是由它来判定科学内部的工作。当然我也不是要像Kant那样,以一个哲学理论把所有学问的范围都定好了,不过依然可能对哲学的期望claim,比当代的人要多得多,这可能就是我的毛病所在。不是说那些问题不值得解决,而是说能不能交到一个理论来解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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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这之外,因为我要求的工作对于情意的成分很少,换句话说,我是强调理性思维的,当然保卫理性思维就好像Habermas的想法那样,事实上我们有一层一层的理论语言可以来作,并不是像结构的人讲那样只一层语言,那技术上我倒不忧虑,而是说,我这样做之后是不是像当年黑格尔有个同样的问题,Hegel的哲学为什么日后跑出马克思来,所谓黑格尔左派的兴起,就因为他们觉得黑格尔纯粹想这理性展开的过程,把什么都解释了,但是它没有一种实践的热情,就大家关心的人类困难,关心人类的前途或是民族的前途,这些就需要能够鼓舞、推动人的活动那股情意成分,就这成分来讲,我的理论在早年还有一点,到了中期以后,我自己说好像是越成熟,范围深度都增加了,这成分越来越没有了,当然我也可以自己预先说点辩护的话,philosophy can not do everything哲学并不是什么都做,实践问题如果不把它看做哲学问题的话,哲学就是个学问,学问就是要讲出那个理,至于理要怎么实践不一定要由哲学来推动,哲学并不是要做每一件事情的。


我已经到了衰年,一方面自己没有什么贪求,什么东西得到不得到都无所谓,所以心思很平,另一方面,有种感慨,到了衰年回头一想才觉得自己一生原来做的东西这么少,claim的东西很多,能够做到的原来这么少。不过很可能在未来所谓的学院研究工作逐渐地能够群体化,由一群一群人来做,我对学生都是这种态度,我希望他们这群人共同工作出一些东西来,往这个地方想,我自己又多了一个自娱之道了。

文章来源|台湾大学通识教育论坛
图片来源|网络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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